交汇点讯 儿童节里，朋友圈里晒孩子们参加劳动的画面多了一些。今年，中共中央、国务院印发《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大中小学劳动教育的意见》，要求有目的、有计划地组织学生参加日常生活劳动、生产劳动和服务性劳动，让学生切实经历动手实践，出力流汗，接受锻炼，磨炼意志。
劳动创造幸福，劳动教育对少年儿童的成长重要性毋庸讳言。但是当下“小皇帝”“小公主”层出不穷、“老儿童”“巨婴”越来越常见，少年儿童劳动教育缺失问题，已到了令人担忧的地步。
为什么孩子们不再劳动了？
“孩子在家基本没什么劳动，每天吃饭要家长盛，书包也要妈妈收拾。他自己能穿衣服、洗漱我就知足了。”“孩子能自己洗澡洗内衣，我规定她每周洗一次碗，此外就没有别的家务劳动了。”记者随机采访家长、学生了解到，经常整理房间、打扫卫生、洗碗的小学生不足三成，会包饺子、炒鸡蛋的小学生不足一成，学生日均家务劳动时间不足10分钟。
孩子为何不做家务？很多学生、家长坦言，不是“不爱劳动”，而是“没时间”“不会劳动”。南京财经大学国际经贸学院就幼儿园、中小学生的家务劳动情况对幼儿园、中小学在读学生及其家长进行的一项调研表明，17.76%的学生认为自己没时间做家务、怕耽误学习，18.42%的学生觉得劳动太累了，不愿承担，18.42%的学生则是认为身边没有合适的劳动类型需要参与，更有24.84%的学生将不愿做家务归因于自己的懒惰。
在家庭结构小型化的当下，“儿童中心主义”让孩子们得到了万千宠爱，不愿意让孩子们吃苦受累、害怕孩子们受到伤害成为家长们一种普遍的心态。即使在乡村，许多农家子弟也没有干过多少农活和家务劳动。在校园里，缺乏足够的价值认同，也导致劳动教育处于被忽略、被漠视的边缘地带。
譬如，过去学校有岗位责任制，每个班要包一块区域的卫生，而现在走廊、卫生间、窗户等都有专门保洁人员负责，学生担任值日生的工作量大幅“缩水”，只是简单的擦黑板、扫地、擦窗台等。“劳动教育的缺失，不仅是这一代人的事，我们要补的课还有很多。”南京市雨花外国语小学西善桥花苑分校校长夏铜强举了个例子，学校让每位班主任老师清洁教室，结果有一位95后“小老师”请来一位钟点工完成了任务。“由此可见，劳动意识的培养、增强，甚至要从年轻一代的教师抓起。”
“今天的劳动教育和德育教育一样重要，孩子们不愿意做清洁卫生工作，做值日生时不认真不积极，劳动委员也是最少有人竞聘的。”无锡南外国王国际学校中方校长沈茂德说，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的“忧心”：经济发达地区的孩子基本没有劳动的意识，也几乎没有劳动的时间和机会，父母亲普遍的态度是“好好学习”，学校的课程基本是知识课程，所谓的劳动就是打扫教室。“在孩子的成长中，似乎已没有了劳动的意识和体验。”
沈茂德担心，在这种文化的浸润中，越来越多的孩子似乎“志向远大”，但他们对劳动者的感情越来越淡，很多孩子已不认可劳动光荣、不认可一线工人、农民伟大，这是最需要警惕和重视的。“除了学校教育，家庭教育也格外重要，家长的劳动价值观对孩子劳动意识的形成有重要影响。一位四年级的孩子说，我觉得好多像我一样的孩子害怕劳动，是因为怕大人说自己笨，不会做。如果不让孩子接受劳动教育，他失去的将是自理的能力、吃苦耐劳的精神、尊重他人劳动的品质，以及对己、对人的责任感。”
要破解去哪儿劳动的难题
今年4月，南京家长张敏、王华等七个好朋友在南京市浦口区响堂村租下一个小院子，开启了他们的“自然教育”探索计划。
“我们的孩子都是小学生或者初中生，我们带着他们一起改造小院子，自己动手做篱笆、装饰墙面、运土做花箱、翻地、种菜、搭建烧烤炉，希望他们在劳动中亲近土地，从生命的最初形式开始认知，体会自然的变化，和书本知识同样重要的是，在劳动中懂得生活的意义。”家长们将小院子命名为“朴育小院”，用最自然的方式培育花草菜蔬，也期许这是对孩子们的一种淳朴教育。经过一个多月的改造，朴育小院在家长和孩子的努力下大变样。
“朴育小院”迎来了一片喝彩和鼓励，但另一方面也折射出了当下校外劳动教育资源匮乏的尴尬。在一些城市，过去的学农学工学军基地变成了综合实践基地，分中学生和小学生基地两种。综合实践基地内部设置比较完善，有书法、剪纸、手工编织多种课程，集艺术教育、科普教育、劳动教育、生命教育于一体。但目前的情况是，因场地有限，学生众多，小学阶段往往只有三四年级的学生每学期可以去实践基地活动一天。
江苏省第一家农村社会实践基地——行知基地，是农事劳动基地，里面有30余亩果园、茶园等，加上150亩荷花园，已经累计接待了近40万名中外学生来这里参加劳动。记者在这里看到，墙上挂了30多所南京中小学的实践基地牌子。“学生来的数量是不少，但具体到个人，可能整个初中或高中阶段也就来个三五天。劳动教育不可能光靠基地，更多的还在平时生活中。”南京行知教育集团校长杨瑞清说。
“江苏基础教育课程基地建设在全国领先，也已经建设了一些劳动教育基地，但品牌还不多，辐射和影响力还不够。”新沂市棋盘中学校长徐长征说，要建好校内和校外两个基地。校内要建设室内场馆，为学生探究提供情境；室外要建设生态农场和智能温室大棚。让学生实实在在流汗出力，获得真实的劳动体验，还要让孩子在观察、实践中思考如何将课本中学到的知识运用到劳动中，解决劳动中遇到的具体问题。校外基地主要依托本地特色农业种植资源，开展劳动教育主题研旅活动，开阔学生视野。
“莫让劳动实践基地沦为‘花瓶’。”江苏省如皋市安定小学副校长张建国说，他发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——很少看到过学生在劳动实践基地劳动的场景。不少学校的劳动实践基地，表面上以学生的名义命名，但真正进行劳动实践的主体并不是学生，而是一些戴上了有志愿者标志帽子、袖套的学生家长，或学校食堂工作人员、负责打扫校园的清洁工人，甚至学校周边的群众。“如果真的让学生到劳动实践基地劳动，就要让学生携带、使用相应劳动工具，这就增加了安全隐患。每一次劳动耗费的时间和精力都比较多，可能会影响学生学科学习成绩。”
让劳动教育成为成长的“营养餐”
记者注意到，近年来，省内不少学校都开始规划“小菜园”，用好大自然这本“活教材”，引导孩子亲近自然、走进自然，成为孩子成长的“营养餐”。
在南京农业大学实验小学的后山有近700平方米梯田，每年升入四年级的学生就成为它的“主人”，开展一年的种植体验活动。从整理土地到播种浇水、除草除虫直至收获，学生经历了完整的种植过程，对“谁知盘中餐，粒粒皆辛苦”有了深刻的认识，对自己地里收获的蔬菜、水果，发自内心地珍惜。“孩子们在分享劳动成果时真正体味到劳动的意义和价值，感受到劳动带来的快乐。”南京农业大学实验小学校长霍文轩认为，劳动教育是立德树人的重要内容，要重视劳动的独特育人作用。
泰州市姜堰区实验小学城南校区开垦出100多平方米的土地，变成了郁郁葱葱的“开心农场”，周五下午和课余时间，这里便是孩子们“耕种”的乐园。“你拿钉耙翻地，我拿铁锹铲土，他撒播种子。在互动中竞争，在互助中合作，小小的一片天地，不仅锻炼了学生的劳动技能，也培养了他们的团结协作能力。”校长高金凤说，孩子们不仅亲身耕种，还悉心记录每株植物成长的过程，学校食堂反映，自从有了“小农场”，浪费饭菜的情况有了明显好转，孩子们通过自身劳动，有了珍惜粮食、珍惜劳动成果的意识，无言而教，化育万方，学生们在开心农场付出劳作、爱心，收获成长和启发。
“劳动教育培养的是内生动力，提升的是认知水平。”昆山市教育局副局长王阳表示，作为教育者，一定要就此厘清“劳动教育”与“关键能力”之间的关系。合作能力、创新能力以及职业能力等青少年成长的“关键能力”都有赖于劳动教育。去年年初，昆山实验小学联合创客，启动了“创意木工坊”项目，既有锯、刨、凿、木钉等传统的木工木具，也有现代创客必备的技术设备，比如激光雕刻机、计算机设计软件等，不同年龄段的小学生，通过观察摸索，认识木材的纹理机构，选择自己擅长的工具，寻找方法，设计、制作手工艺品。“木工坊”是劳动教育的一次实践，是对传统劳动教育模式的一个尝试性补充。“未来，学校进行劳动课程设计时，不能独立于其他课程而存在，建议劳动教育应该更加注重跨学科、融合性和综合性的要求；不能局限在学校或在校教学时间，劳动教育应该更加注重拓展性、持续性和实践性的要求；劳动教育课程不能只发生在师生之间，劳动教育应该更加注重家庭性、社会性和国际化的要求。”
创办“朴育小院”的家长们也发现，其实每个孩子都很爱劳动，但繁忙的学习让孩子们失去了劳动的机会。“劳动涉及的学科知识极其丰富，例如微生物、节气、土壤改良、营养学等，而更加可贵的是劳动还培养孩子们探索、合作、解决问题等多方面的能力。”
交汇点记者 王拓 王梦然 杨频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