Wei:新华日报全媒体社会新闻部七“位”记者的过年手记
Wei:每一位记者书写自己所体验的过年滋“味”
时间:庚子年大年初五
这一味:乡愁
这一位:刘霞
来宁二十余载,我和先生却总觉得是“客居南京”。先生说,春节回老家上坟祭祖,踩着泥土走在乡间的田埂上,才能找到“回家过年”的感觉。
而对我来说,回家过年则是除夕的饺子。年三十晚上,吃完年夜饭,爸爸便扛出一个巨大的木头案板,放在客厅中央。爸爸揉面、奶奶调馅、我擀饺子皮、其他人围坐一圈包饺子。客厅里擀面杖、筷子、饺子皮上下翻飞,边包饺子边看春晚,一副热热闹闹的景象。那是我家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刻,也是每一位家庭成员心目中最重要的一个“节日仪式”。
山东人的除夕:“包饺子仪式”
谁能想到,“回家过年”对我和先生来说,如今竟成为一件难以企及的事。尤其是对我和爸爸来说,远在山东的那个小县城,成了我们“回不去的乡愁”。
去年冬天的一天,我爸爸突然晕倒,大面积的脑损伤不仅让他失去了半边身体的行动能力,还令他认知衰退,性情变得像五六岁的孩童。有一天,我去护理院看他,只见他认真地在素描本上画着什么,凑近一看,像是古建筑的屋檐。他说这是在设计“问礼堂”,是水泊梁山上专供圣人的地方。
爸爸的日常涂鸦是古建筑
我恍然明白,他心念念的是老家。老家县城叫“梁山”,就是《水浒》里面的那个水泊梁山。四十多年前,县里修建梁山景区,当时在县设计院工作的爸爸便是最早的景区拓荒者。40年后的今天,一场大病损伤了他的认知能力,却没有带走他对家乡的记忆。
“梁山景区”筹建勘探时的照片
爸爸未生病时画的“水浒108将兵器图”
春节前答应接爸爸回家里过年。作出这个决定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。首先,这意味着我先生不能回他自己的家乡过年了。另外,照顾一个瘫痪卧床的老人,我们没有护理经验。但是,对一个礼仪之邦的山东人来说,过年不回家是一件无法接受的事。“回家过年”,可能是老人一年里最大的期盼。
除夕上午,来到护理院,我和先生在护工的帮助下,费尽九牛二虎之力,把老爷子“转移”到了车上。到了小区,又颇费周章地把他从车上“转移”到家里。老爷子说要在沙发上坐会儿看电视,这一坐就坐到了吃年夜饭。平时坐半小时就喊累,这次能坐这么久,我和先生感觉很惊奇,老爷子也特别高兴。
接老爷子回家过年
年夜饭自然少不了饺子。我没有能力为父亲重现山东老家的“包饺子仪式”,只能为老爷子端上一盘超市里买的速冻水饺。热腾腾的饺子端到桌上,这位急性子老头迫不及待拿起了筷子。“烫!烫!”我话音还没落,饺子就进了他的嘴,被烫的呲牙咧嘴还不肯吐掉。我们一家三口被逗得哈哈大笑。
这一刻,我恍惚觉得,时空反转了过来。小时候那个小姑娘长大了。我,成了爸爸的家长。他,成了我们家中最小的“孩子”。
吃完年夜饭,手机上的一条来自护理院的“紧急通知”,突然打破了这个欢乐祥和的气氛。护理院宣布当晚封院,要求接回家过年的老人立即回去,否则,“待开院后才可回院”。
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。先生所在的高校,已经连续接到教育部的三条紧急通知。我们明白,这将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春节。
送爸爸回护理院后,回来的路上,先生接到公公的电话。公公说,下午回老家祭祖了。“家里的菜都备足了,这两天也不打算出门。放心吧!”
宅居的假期,同学群突然活跃起来。在一个初中闺蜜的小群里,大家不停地发老照片。每一张照片都引发感慨,大家都怀念那个虽衣着土气却满脸写着纯真的年龄。
80后的纯真年代
昨天晚上,做了一个梦。梦里回到那个叫“梁山”的县城,梦到家里的小院儿,梦里,阳光灿烂。
刘霞 图/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