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代青少年与乡村、与泥土的距离有多远？不少家长坦言，孩子很少接触农事，也很少感受乡村生活。近年来，各地劳动教育如火如荼开展，劳动教育能否成为唤醒青少年乡土情怀的一扇窗？

“五一”假期，南京九中等学校的师生来到南京未成年人社会实践行知基地，采春茶、访农户，回归自然，补齐在城市中缺失的劳动锻炼。据悉，30年来，行知基地接待了近60万名中小学生前来体验农耕生活。不止于此，不少贴近乡村的学校正凸显出独有的资源优势，成为劳动教育的好去处。

近日，记者走进徐州新城实验学校，这是一所乡村学校，在学校东侧，高铁呼啸而过，高铁下方，就是一片麦田。“孩子们的爷爷奶奶有不少就是农民，但到了他们这一代，对农作物的了解就不如祖辈那样深，我们必须让他们找回他们身上的乡土基因。”学校校长陶勇说。

在校园内，有一所“少年农学院”，搭建农业种植基地，开展丰富的劳动实践活动，“颂麦节”“犁人节”“开耕节”等等，成为这所学校独特的节日体系。陶勇说，虽然学校是乡村学校，但学生对于小麦生长的形态和加工并不熟悉，在开耕节，学生走进麦田，送麦种，种希望，学习小麦种植方法；在颂麦节，学生们举办小麦古诗擂台赛，学唱关于小麦的歌曲，学生们还能用成熟的麦子作画、作诗。

“做天地间一株麦子”是学校对学生的寄语。学生们在陪伴麦子走完一生后，写下了这样的诗句——

“麦田里周围有许多花花草草，那是我给麦田编织的花环。”“远处麦田中，金黄的麦子连成一片，就像一片金色的海洋，微风一吹，麦子一晃一晃的就像波浪一样，我手中的镰刀，留下那满是秸秆的道路，便成了渔船划过的余波。”“做一株麦子，如果无法躲过那些偷袭的雨，也要在风中努力去挺直脊梁！做一株麦子，如果不能，就让我做那束闪亮的麦芒吧，用我小小的锋芒，守护着那些梦想的谷粒！”

“一把残损的葫芦，扔了怪可惜的，我们就结合汉文化元素设计成一款独特的葫芦艺术品。”在邳州市占城镇中心小学，一些学生们化身“葫芦娃”，正将葫芦苗移栽到地里，还有一部分学生正在葫芦上作画。校长汤金龙介绍，充分依托乡村教育资源，深入挖掘“乡土”元素，创设“葫芦娃”综合实践课程，让学生在葫芦种植、田间管理、采摘收割、去皮加工、晾晒打磨、刻画彩绘等全过程参与中，潜移默化受到文化、价值观、审美情趣等元素渗透、浸润，培养学生细致耐心的行为习惯、热爱劳动和精益求精的劳动品质。

“‘葫芦娃’综合实践课程的实践与探索为学校教学积累了经验。2022新课标的实施也让学校打开了教学思路。”汤金龙介绍，学校确立了探索以“彩绘葫芦”为中心的“多学科融合”实践课程目标。逐步探索将数学的面积测量、种植预算、产量估算等引入种葫芦实践，将葫芦丝乐器、“葫芦娃”歌曲等音乐元素植入“彩绘葫芦”课程，将葫芦种植与科学学科融合……

“葫芦来自荒野田间，它本是一‘俗物’。孩子们手耕锄刨，蓝提尺刮，在课程中学农，也有了不‘俗’的收获。”汤金龙十分感慨，“原先孩子们写作文的时候没有灵感，而在参与到葫芦种植乃至成长过程后，孩子们的写作水平有了明显提升。”种植中，孩子们一起观察葫芦生长的过程，学习劳动技巧，体会父母辛苦。他们写下观察日记，记录小葫芦的发芽、出土、展一片叶、开一朵花。“我们期待，在下一步的工作中，‘葫芦娃’综合实践课程将会以更加丰富的内容、更加完备的形式助力学校发展，成为探索乡村小学特色教育发展之路、丰富育人载体、提升育人实效的有效途径。”

溧阳市横涧小学位于天目湖南山片区，地处历史悠久的茶叶产区，是一所建在山坡上的学校。学校一半以上的学生家长，从事的工作都与茶叶采摘制作有关。

围绕“五一劳动节”主题，横涧小学的教师组织孩子们在4月26日前往学校附近的欣龙生态农场，参与老白茶鲜叶采摘工作，并了解后续如何制茶乃至于怎样做成茶饼，将劳动教育课程做成别具特色的研究性学习。对此，很多本身就是茶农的学生家长也很振奋。一次现场劳动教育实践活动，成为促使校、家、社合力推动孩子拓展认知、锻炼动手能力的支点。

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，茶娃们体验了老白茶鲜叶的采摘，刚开始采的时候，大家热情高涨，都迫不及待地背起茶篓，挽起袖子，找准目标，专注地采摘着“一心两叶”的鲜叶，看到一篓篓的茶叶，个个喜笑颜开，颇得劳动之趣。但时间一长再加上天气炎热，便体会到了采茶的不易，劳动的艰辛。采摘结束后，同学们前往制茶车间了解老白茶的制作方法：先进行鲜叶验收，再将老白茶摊青萎凋一个半月，且期间需要人工翻转5到6次，使其均匀摊晒，摊青萎凋结束后将茶饼机压饼定型，最后经过干燥烘焙，老茶饼便完成了。

将课堂搬到了茶园里，茶娃们在老师的带领下有序寻访，细致采摘，忙碌的身影、甜蜜的笑容，在阳光下分外美丽。劳动让我们懂得生活，懂得人生，懂得成长。在实践中感受劳动的光荣伟大和美丽崇高，在感悟中树立自信自强的劳动观念。

“劳动教育除增强自信，还能改变什么？”记者又问。

“当前，学生动手实践能力总体偏弱，通过劳动增强认知、实践和探究能力的意识还不够强。所以通过各类形式的劳动课程，还能丰富学生的认知结构、增强他们的动手能力。”虞清河告诉记者，甚至有的作物学生家里虽然种植了，但孩子却不认得，“学生只顾埋头，抬眼看社会的程度还是太薄弱了”。

“鉴于这一特点，学校以茶为载体开展劳动教育，研究开发基于茶文化特色的小学劳动课程。此外，近两年又在校园场景建设方面发力，通过物化环境实施‘五园融五育’的方案——将校园划分为茶园、菜园、果园、花园和乐园。其中，除乐园依托教学楼区域进行设计，其他都因地制宜各成一景。”溧阳市横涧小学校长虞清河介绍，学校希望通过“五园”的打造，在生活场景中融入“德智体美劳”五育元素。虽然“五育”的内涵不只是劳动教育，但是通过“五园融五育”的方式，却整合了学校空间资源，为开展“全员全域”的劳动式教育打下基础。

“以在教学楼区域建设的‘幸福乐园’为例，其设计定位是‘以劳增智’；相较而言，以操场为中心，在跑道四周栽种各类花卉打造的‘芬芳花园’，定位就是‘以劳强体’；而学校食堂后的山坡上，辟出一亩地打造的‘缤纷菜园’里，随处可见老师带着学生们种植的瓜果蔬菜。半坡菜地旁还搭建了一座老灶台，抬头就是‘悠然见南山’的意象……去年‘五园’落成后，横涧小学拥有了五座不同主题的劳动教育实践基地，学校自身特色也更加鲜明。”虞清河说。

至此，校园布局与劳动教育形成了更为紧密的配套，润物细无声地滋养起全校6个年级254名学生。

不止于此，除了在物化环境上琢磨心思，横涧小学还在内涵建设上不断挖掘特色。2020年，伴随“校舍安全工程”实施，学校重新规划建设，依旧结合溧阳种茶的特点保留乡土气息，在校园内打造了一座小型茶博物馆，并依托博物馆设立“悠然茶苑”，组织学生种养茶树，弘扬“以劳树德”的精神内涵。

“今年，我们又在校园已有的建设基础上，进一步提出打造‘南山农学院’的思路。”在虞清河看来，“南山农学院”相较此前的“悠然茶苑”和“五园”更富研究意向，“借此，希望进一步开发劳动课程体系、打造校本课程，并以此为核心逐步创建学校劳动教育品牌。”

记者了解到，提出开展“南山农学院”的品牌项目后，横涧小学并非独自打造，而是与周边茶厂、生态园和农场合作，共同开发茶艺、花艺、中草药、园艺、厨艺等课程。

“南山农学院”里的老师，不只来自周边茶厂等企业，也有学校教师兼任。“与大城市相比，虽然教科研方面可能不占优势，但乡镇学校教师有项得天独厚的优势，就是劳动技能普遍较强，而且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。”虞清河介绍，因为学校教英语的孙老师喜欢插花，专门开设了花艺课程；音乐老师潘老师对种草莓有研究，于是校方又在教学楼前辟出一块场地，为其开设草莓种植课程，“不止于此，学校美术老师还擅长煮茶叶蛋。这项特长怎样利用？大家反复思考，最终认为茶叶蛋也是茶文化的一种延伸，不妨作为一门劳动教育课程先试一试。结果，孩子们用自己采摘的茶叶煮出来的鸡蛋特别香，课程在校内‘一炮而红’。”

当然，这些具有校本特色的劳动课程，也并非纯粹为了让学生体验而开设。“关键在于寓教、寓思于劳动。”虞清河说。

“回顾学校这几年千方百计寻特色、找亮点、接地气开展劳动教育，给孩子们带来了哪些收获？”记者问。

“在实践中，孩子们感受到劳动光荣伟大和美丽崇高，另一方面，也从感悟中逐渐树立起自强自信的劳动观念。”虞清河说，乡下孩子比较内向、不擅表达，所以学校期望创设劳动场域，营造和谐氛围，锤炼学生品格，润泽他们的身心。“归根结底，利用劳动教育让孩子们形成自主生长、自我突破、自信向上的精神，这是学校开展劳动教育的最终目标。”虞清河说。

新华日报·交汇点记者 李睿哲 杨频萍 程晓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