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|吴瑕
我小时候受的启蒙教育就是干农活。后来上学读书了,暑假里,除了帮家里干农活外,其余就是我赚钱的日子。
没有零花钱,想吃根冰棒、想买一本书,都要靠自己去挣,然后慷慨大方地花出成就感。现在回忆起来,我那时候想挣点钱,也并非嘴馋非要吃冰棒,而是想用挣来的钱“宴请”要好的小伙伴,当我被老师罚站时请她们不要告诉我的父母。
姐姐知道了我的心思,就带我一起挣钱。我们去村后无主的荒地上摘黄花、去路边掐夏枯草、挖车前草、去树上寻蝉蜕,然后到供销社、中药店去卖;或是午后一起去池塘边钓龙虾、打莲蓬,次日去镇上出售。姐姐比我大7岁,门路多,我做她的跟屁虫。午后,我们不睡觉,戴个草帽,拿条擦汗毛巾就出发。到池塘边的树荫下坐下,十来根小木棍,绑上丝线,挂上鱼钩,一头放在池塘边,一头放在池塘里,开钓龙虾。总有龙虾傻乎乎地上钩,往往一个午后能钓3斤多。夏天的龙虾肥大,味道也美,村里嘴馋的媳妇直接让我们卖给她,按照市场价给钱。姐姐马上分我一半,收钱的那瞬间心里美滋滋的,忘了手被龙虾咬得伤痕累累。但母亲总不赞同,说中午太热,怕我们中暑,我们姐妹不会游泳,怕我们落水有危险。

村后的荒地上有很多自生自灭的黄花,我们去摘,回家晒干,再拿到街上去卖。据说,黄花只能中午摘,但中午摘黄花很受罪。我们穿着长裤和长袖衣服,依然被扎出红斑,黄花地里密不透风,头上大太阳热辣辣的,晒得一切人和物都喘不过气来,随身带的一瓶凉白开都晒热了,烫嘴。黄花烫手,我们却舍不得放弃,坚持全部摘下,等摘完了,浑身汗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,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一片黄花枝繁叶茂却没有人摘。等回家了,我们在井台边打井水洗脸,直接拿水瓢对着头脸往下浇,然后躺倒在凉席上很快睡着。等母亲把我们喊醒时,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,我们仍然浑身无力,这才体会到挣钱的不容易。
临近暑假结束,我挣到了10块钱,那时候就算一笔大钱了,毕竟每学期报名费才四五块钱。我用挣来的钱买了文具,买了《城南旧事》和《岳飞传》这两本小人书,买了两斤猪肉给妈妈,请隔壁的燕子吃了冰棒。姐姐给妈妈买了一双干活穿的解放鞋。这些书让我在阅读中开阔了眼界,让妈妈抹着泪说“孩子长大了”,我也尝到了劳动的快乐。
过年时,很多的压岁钱让我觉得挣钱是极容易的事,待到暑假亲身体验,才体会到挣钱的艰辛,每一分钱里都藏着看不见的汗水:炎炎烈日下摘黄花、拿剪子剪夏枯草、挖车前草,手上都是伤,皮肤变得又黑又粗糙,一张脸满是太阳的晒痕。但这些暑假里的“靠山吃山”的童年往事,也让我明白了“滴自己的汗、吃自己的饭”,早早懂得每一份付出都有收获,人生没有白走的路。就靠着这份感悟,我和姐姐心里埋下勤劳的种子,在灵魂里发芽。在成年之后,我们都进城安了家,用自己的双手触摸梦想。一路走来,虽伤痕累累,日子却过得津津有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