编者按:你生命里是否有一束光,来自三尺讲台上的那个人?或许是一次鼓励的眼神,或许是一句改变人生的话语,又或是深夜批改作业的背影……那些平凡的瞬间,成了照亮生命的星光,也构成了记忆中“好老师”的模样。值此第41个教师节来临之际,让我们一起,把藏在心底的那句“谢谢”,变成跨越山海的温暖回响。
初识他,是在一个初秋。那年我刚上初二,他成了我的班主任。五十多岁高高瘦瘦的老头儿,脸上总挂着慈祥的笑,温和里透着儒雅。听往届的师哥师姐说,这位老师待学生极好,一点也不凶。所以能分到他的班,同学们都雀跃不已。我虽也高兴,可一想到自己严重偏科,而班主任偏偏教数学——对我来说,这简直是“灾难”,便暗自打算对他敬而远之。
开学第二天,我去他办公室交作业。还没等我喊“报告”,他就从帘子后亲切地招呼:“来,进来。”语气像对老朋友般熟稔,那份暖意瞬间化解了我原本硬着头皮喊“报告”的局促。交完作业,他可能是想了解学生的家庭情况,便问我:“你家几口人吃饭?”
我愣了一下,不知道该如何回答,心想,难道还有人不吃饭吗?回头看他,他正一脸认真地等着我回答,我傻傻地说:“我们家每口人都吃饭。”明知这不是他要的答案,可我实在猜不透他想问什么。他看着我拘谨的模样,脸上笑意更浓。那时候的我十四岁,带着点孩子特有的狡黠,索性反问:“老师,那你家几口人吃饭呀?”他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问,随即笑出声:“我家呀,也是每口人都吃饭。”
不知从何时起,他开始慢慢关注我。许多年以后回想起来,我依然很纳闷,当年的我那么普通木讷,并不讨喜,他怎么就从众多学生中注意到了我?难不成他觉得我幽默?答案我无从得知,只知道被数学老师关注,对那时的我来说,绝对是一个“悲惨”的故事。
直到一次数学课,我在被加工过的木质桌子缝隙里偷看课外书,被他逮了个正着。他没像其他老师那样,故意叫我起来回答问题让我难堪,而是心照不宣地一边板书,一边喊我的名字:“××,来,往这看。”
放学后,他把我叫到办公室。该来的还是逃脱不掉,我用手攥着衣角,头埋得低低的,等待一场“暴风雨”。他示意我坐下,温和地说:“听说你是咱班的才女,都开始在省报上发表文章了。你不用紧张,其实我上学的时候也和你一样,喜欢文学爱好读书,这是好事,我支持你。我这儿有几本书,你拿去读,以后有竞赛,班里还指望你拿奖状回来呢。”
来之前,我早已编好了谎话来应对,可他这番不按“套路”出牌,让我措手不及。我红着脸支支吾吾:“老师……我数学不好……我偏科……”他笑着安慰道:“你这情况偏科很正常,你什么都拔尖,让别的同学怎么活?我办公室不锁门,以后有数学问题,你随时来,我再给你讲。”
后来,他总在巡班时,悄悄把报纸副刊放在我的课桌上,上面写得好的句子,都被他用红笔细细标了出来。再后来,我生病休学,他竟趁星期天下地,帮我找草药辅助治疗,知道我爱读书,每周让同学去看我,给我带新书。那是我学生时代里,在阅读上获得的唯一支持。我想读的书,他还会从其他老师那里帮我借来。那段日子,我像鱼儿进了水,在知识的海洋里尽情遨游。
第二年开学,我在隔壁班主任“不用交学费”的攻势下“投降”,没有留在他的班。开学第一天,他在校园里见到我,关心地问东问西,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。在他面前,我羞愧于自己居然被金钱收买,临走前我脸涨得通红,还是把转班的事说了。面对我的“背叛”,他压根没放在心上,甚至还替我高兴:“这是好事啊!你这是靠实力给父母减轻负担呢。”
那年因为他不再直接教我,没有了“数学老师”的标签,我和他的交往反倒变得更加轻松。他依然会给我送报纸,午休的时候,我也会常常去他办公室。我坐在他的对面,一人一本书,静静地阅读,任时光悄悄溜走。这静默无言的陪伴,多年以后依然是我心底最珍贵的回忆,以至于在走入社会以后,哪怕遭遇挫折与失败,我也总能从中获得温暖和力量。
毕业后许多年,我总想着带自己的作品去看他,想告诉他:我没有放弃梦想,一直在努力。可他,再也看不到了……
而今我也成了一名阅读陪伴者,想和他一样,为爱读书的孩子提供支持和陪伴。这是一件非常美好且幸福的事情啊,每当我陪着孩子们阅读的时候,总觉得他还像从前一样,静静待在我身边,目光温和,一如那个初秋的初见。
作者:黄理想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