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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者按 省文化和旅游厅、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主办的2025年江苏省文化艺术政府奖——文华奖评选于11月27日揭晓，共有十部舞台佳作荣膺“文华十佳剧目奖”。交汇点新闻联合江苏网络文艺观察，特别推出“文华十佳”专栏，由资深文化记者带领读者一同品读舞台，感知创作，解读获奖作品的艺术特色与文化内涵。
近年来，舞台上的红色题材作品层出不穷，如何讲好老故事，打动新观众，始终是创作者们面临的深层挑战。泰州市淮剧团创排的淮剧《潜行者》，取材于泰州籍“红色特工”杨延修的真实经历，却并未停留在事迹罗列或口号宣讲的层面。它剖开历史英雄坚毅的外壳，深入其最柔软、最煎熬的内心世界，让我们看到，在那些惊心动魄的传奇背后，是一个普通人如何承载着超乎常人的情感重负，在孤独与误解的深谷中独自守护信仰的微光。
舞台中央，一束追光定格了一串数字——“470218”。没有战火，没有宣言，泰州市淮剧团的新编现代戏《潜行者》用这样一个神秘数字开场，开启了儿子杨叔华对已故父亲杨在之的身份探寻之旅。通过拜访父亲生前的“故人”——包括曾杀害他妹妹的中统特务、与他周旋过的青帮头目、与他决裂的恩师遗孀，以及他真正的同志，一段段尘封的往事才如同拼图般，在舞台上逐渐完整起来。这段寻访之路，是儿子理解父亲、完成情感和解的过程，也是观众逐步走进英雄内心、完成精神认同的过程。
《潜行者》最动人的地方，在于它展现了英雄作为普通人的真实面貌。主人公杨在之不是天生的钢铁战士，他有着普通人的情感，会痛苦，会挣扎。全剧的主体由“送药”“赌牌”“割席”“忍苦”四场戏构成，每一场都是一次极致的情感炼狱。尤其在“送药”一场中，他上午刚经历丧女之痛，晚上却要与下令杀害女儿的仇人共进晚餐。饭桌上，对方言语如刀，步步试探；而他脸上挂着笑，手中酒杯却几不可察地微颤。最揪心的是他夺过对方手枪的那一刻——枪口最终朝向天空，那一声孤绝的枪响，是为人父的悲鸣，亦是个体情感向信仰的沉痛致礼。
随着剧情推进，我们看到杨在之在不同场合展现的不同面貌。面对青帮头目时，他表现得豪爽大气；在恩师面前，他显得冷漠无情；独自一人时，他才流露出内心的孤独与痛苦。这种多面性让人物更加立体，也让观众真切体会到了地下工作者的艰辛和不易。
全剧的情感在“忍苦”一场达到高潮。主演李加虎一段长达十多分钟的大悲调独唱，“十年虎穴共酣饮，哭不成，笑不能。十年魔窟步白刃，哭是假，笑不真……”，唱词如决堤之水，将人物压抑多年的悲怆、坚守与信念倾泻而出，不仅展现了演员深厚的唱功，更让杨在之这个角色的精神世界彻底敞开，直击人心。
通过一次次“回溯”中，观众逐渐逼近了一个宠儿、惜妻、爱家、爱党的真实形象。杨在之的“潜行”，在于他承受了三重“隐藏”所带来的巨大孤独，却依然让信仰的灯塔在内心最深处岿然不动。当密码“470218”的谜底揭开，这出戏让远离战火年代的年轻一代，完成了一次对历史英雄的“解码”。
这部戏在舞台视觉语言的构建上，同样展现出了自觉的创新追求。舞台上那个旋转的“金属魔方”，是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视觉核心。它的每一次转动，都不仅仅是物理空间的切换，更是时间维度的折叠与心理空间的投射。它让过去与现在得以在同一舞台上并置、对话，实现了戏曲舞台上难得的电影“蒙太奇”效果。
在红色题材创作容易陷入模式化的当下，《潜行者》拒绝简单的讴歌，选择潜入英雄内心最幽暗、最疼痛的角落，去探寻那荣耀背后沉默的代价。它不谈大道理，只讲故事。不塑造神，只描绘人。在物质丰裕的今天，这种关于精神坚守的故事依然能够直抵人心，因为它触及了人性中最根本的东西：在困境中如何保持内心的光亮，在孤独中如何坚持最初的信念。
新华日报·交汇点记者 王慧 实习生 任馨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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