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“船头更鼓打两声,如何未到常州城?”
八百年前,杨万里行舟运河的焦灼叩问,依然回荡在常州与淮安的水脉之间。这两座同饮运河水的千年古城,将在“苏超”第六轮赛场迎来正面交锋。

绿茵战鼓未擂,诗河帆影已疾。龙城常州与漕枢淮安,以千年为墨,用绿茵为纸,写下炽热序章!

君子风骨英雄气
“季子让社稷,又能听国风。”
唐代诗人李季华的《题季子庙》,总会让人想起常州人文始祖季扎,奠定了龙城君子风骨。
更有苏轼吟唱的
“独徘徊而不去兮,眷此邦之多君子。”
更让人明白,君子之城,是常州的“专有名词”,非因鱼米丰饶,实有君子之怀,暖透羁旅寒霜。
无论苏超联赛战败,还是文旅流量泼天,“常城”自是岿然。纵有“丨州”“O州”戏谑加身,532万常州人民乃至全国上下,均爱“恐龙十三妹”。全国上下皆知,常州足球失利,非队员不战。
苏轼与常州文人蒋之奇的君子之交,早已成为美谈。嘉祐二年,苏轼登科进士,与常州来的同年进士蒋之奇、胡宗愈、单锡等相谈甚欢,听闻蒋之奇描述了常州风物之美,让苏轼大为震撼,便与蒋之奇立下了“鸡黍之约”:
“琼林花草闻前语,罨画溪山指后期。岂敢便为鸡黍约,玉堂金殿要论思。”
此后,东坡居士与常州的故事,世人皆知,藤花旧馆终成他的归宿。如今,青果巷内,檐角风铃摇醒书卷旧梦;运河穿廊,舟楫如梭载千年文脉。或许,这是东坡与常州同为“君子”的同频回响。
运河一路向北,古老花街上的歌谣,唤醒了漕运之枢的记忆。唐代诗人汪遵的《咏淮阴》总会余音绕“耳”:
秦季贤愚混不分,只应漂母识王孙。归荣便累千金赠,为报当时一饭恩。
楚汉争霸时,韩信帮助刘邦击败项羽,建立汉朝,并以其卓越的军事才能横扫魏、赵、代、燕、齐诸国。封王之后的韩信,并未忘记漂母的一饭之恩,赠以千金感谢,使他成为知恩图报的典范。
韩信点兵,帅旗所指尽智勇传奇;运河奔涌,南船北马聚天下气象。
共饮一河水,诗舟早同航!
你揽淮水浩荡,我携太湖烟波;你以漂母仁心温润岁月,我凭季子挂剑信守春秋,看如今,待哨响起,你我入场,以诗为矛,以毅为盾,共谱江湖快意曲,同吟热血铿锵诗。

一衣带水两城情
运河北上,舟楫过淮,入眼便是“襟吴带楚客多游,壮丽东南第一州”的雄浑气魄!
淮安,这座扼守漕运咽喉的枢纽之城,血脉里奔涌的,从来不只是稻米盐粮,一条中国地理南北分界线,更成就了淮安“男儿何不带吴钩”的慷慨豪情。
运河涛声,见证了多少南来北往的商旅在两地泊岸休憩。那“南船北马,九省通衢”的盛景,赋予淮安人海纳百川的胸襟与笑对风云的豁达。
白居易夜泊淮口曾叹:“淮水东南阔,无风渡亦难。孤烟生乍直,远树望多圆。”道尽舟楫之艰,亦见襟怀之广。一如吴承恩在淮安孕育的《西游记》,那踏破凌霄、斗罢艰险的万丈豪情,“金猴奋起千钧棒,玉宇澄清万里埃”,不正是淮安精神的浪漫投射?
豪迈,并非淮安的“专利”,“南人北相”是千百年来对常州的“概述”。常州之魂,是君子如玉下的铁骨铮铮。季子挂剑的诚信,在战场化为王安节“一诺守孤城”的决绝。
当元军的铁蹄踏破江南,文天祥笔下的“山河千里在,烟火一家无”成为常州最悲壮的注脚——这座被伯颜蔑为“纸城”的龙城,以二万义军血战半年,尸塞街巷而不降。城破之日,王安节身断双足仍倚墙怒吼“朝我开炮”,夫人马青苗含泪发炮,与敌同烬。此役全城仅七人幸存,却铸就“壮甚睢阳守”的浩然正气,文天祥挥泪祭雄魂:“激烈伤雄才,直气横乾坤!”
运河,不仅是物流的通道,更是诗情流淌的河床。多少文人墨客,舟行水上,在常州青果巷的桨声灯影里酝酿辞章,应和着张祜《题常州水西馆》的静谧:“隙地丛筠植,修廊列堵环。楼台疏占水,冈岸远成山。尽日草深映,无风舟自闲。聊当俟芳夕,一泛芰荷间。”
在淮安清江浦的帆樯林立中触发浩叹,共鸣着吴伟业《过淮阴有感》的苍茫:“登高怅望八公山,琪树丹崖未可攀。莫想阴符遇黄石,好将鸿宝驻朱颜。”
同一条水脉滋养的诗心,早已将双城之魂,紧紧系于波光粼粼之中。
如今,两城球员登场,恰似韩信点兵,以运筹帷幄、决胜千里的智勇入场;也似岳飞点将“中吴”,用“武官不惜死、文官不贪钱”的抱负上阵,哨向拼搏,在此一举。

当代交响竞风流
一条运河,千年诗路。常州与淮安,恰似这诗河上两颗最璀璨的明珠,一南一北,交相辉映。
常州天宁寺的银杏叶飘进球场,与淮安第一山的摩崖石刻遥相呼应;青果巷的琅琅书声,应和着河下古镇的评弹弦索。
两城的交响如何和韵?
“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”的周恩来总理,是淮安红色的基因源码,更是城市精神的灵魂,一座“崛起之城”在淮水之畔拔地而起;
“我是江南第一燕,为衔春色上云梢”
“愿以微光燃赤县,丹心永照龙城秋”
“愿化惊雷震旧世,龙城热血铸春秋”
“常州三杰”是龙城大地的奏鸣,激荡着经久不衰的红色潮涌。
哨音即诗韵,奔跑即挥毫!
千年运河,仿佛屏住了呼吸。当常州球员以“君子不器”的智慧穿针引线,演绎着谢灵运“怀新道转迥,寻异景不延”的灵动节奏;淮安健儿以“当仁不让”的锐气冲锋陷阵,呼应着民谣“水漫泗州城,铁打淮安府”的不屈意志。
水流向东,激荡了最大浪涌。当两队球员踏上球场,这哪里仅仅是90分钟的足球较量?分明是“季子挂剑”的诚信之光,与“漂母饭信”的仁德之暖,在新时代的竞技场上交相辉映!是苏轼“眷此邦之多君子”的温情城市,对话韩信“横扫千军如卷席”的豪迈之都!诗,是双城共情的语言,从常州赵翼“江山代有才人出,各领风骚数百年”的自信,到淮安边寿民“苇间泼墨写秋声,一片萧疏寄远情”的洒脱;大家都是运河儿女,用脚步与汗水,在绿茵场上写下的最动人诗行。
胜负荣辱,终将如流水东逝。沉淀下的,是双城在运河诗篇中共同写下的崭新一页。这是对先贤风骨(季札之信、韩信之义)的致敬,是对城市精神(君子怀仁、英雄担当)的淬炼,更是对“更快、更高、更强——更团结”的奥林匹克格言,最深情、最诗意的中国式诠释。

千年水脉激荡,双城诗魂铿锵,哨声即将响彻云霄,常州与淮安的健儿们:请以运河为弦,以拼搏为律,共奏这曲承载古韵、沸腾热血的竞技交响!
无论胜负,两座国家历史文化名城,已在诗篇相遇的刹那,永恒!
新华日报·交汇点记者 徐维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