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
当延陵谦谦君子之风,穿越千载光阴,拂过烟雨太湖,低吟“三吴襟带之邦,百越舟车之会”(宋代《太平寰宇记》);
当彭城金戈铁马之声,回荡历史长河,激荡云龙山水,长啸“大风起兮云飞扬”(刘邦《大风歌》)。
常州与徐州,这两座烙印着截然不同文化基因,却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古城,将于7月20日,在“苏超”第七轮对决,上演一场“季子遗风”与“楚汉雄吟”的风云际会与深情对话。

“季子让一国,视之敝屣然。宁当宝一剑,不为徐君悬。徐君虽亡骨未朽,剑挂坟前白杨柳。君知不知不足悲,我心许君终不移。”
明代文人唐肃的这首《季子挂剑歌》,以深情的笔触吟咏了延陵季子挂剑践诺的千古佳话。这则流传千年的信诺传奇,不仅道出了常州(延陵)与徐州(古徐国属地)之间跨越生死的地缘情谊,更如一首无声的史诗,“一剑霜寒十四州,信义千秋贯吴楚”(化用诗僧贯休诗句),将“南人北相”的常州与“楚汉雄风”的徐州紧紧相连,定格两座城市深厚的历史文化渊源。

大风叩吴门,烟雨淬汉锋
季子挂剑的千古信义,不仅铸就了常州与徐州不朽的精神纽带,更如同深埋于吴楚大地的一粒文化火种,燎原于城市千年崛起中,催生风格鲜明、气象万千的城市品格。一脉是太湖波光里的低吟浅唱,如清代诗人赵翼笔下的“布帆轻漾晚风微,回首阳山正落晖”;一脉是淮海风雷中的引吭高歌,同为清代诗人的邵大业形容此处:“龙吟虎啸帝王州,旧是东南最上游。”
“大风起兮云飞扬!威加海内兮归故乡,安得猛士兮守四方?”刘邦的《大风歌》不再是史册残章,它化作九里山前四面楚歌的战旗投影,是狮子山汉墓中潜龙欲出的剑啸,更带着数千徐州球迷远征龙城时胸腔的共振,这声叩问劈开江南烟雨,直抵常州奥体腹地。

面对这挟裹着楚汉雄风、裂石穿云而来的沛上叩问,常州的回应却似太湖深处涌起的一股暗流,看似温润平和,内里却蕴藏着千年文脉的定力与智慧。
“延陵曙色阑,意与诸田宽。人尽农桑力,文风表里观。”清康熙帝的《自过江至常州府杂咏》,以生动的笔触、细腻的情感和对自然的敬畏,叠加南朝梁武帝萧衍那首流传千古的《河中之水歌》:
“河中之水向东流,洛阳女儿名莫愁。莫愁十三能织绮,十四采桑南陌头……人生富贵何所望?恨不嫁与东家王。”
以水袖轻扬的从容,将千钧力道化入一片烟波浩渺。
没有震天的号角,也非寻常闺怨之词,当龙城子民齐声吟诵,这些诗词终将化作四两拨千斤的巧劲,更融入了季子故里的从容气度、齐梁故里的豁达与通透。它像天宁寺檐角的风铃,清音袅袅,消解历史烽烟带来的重压;又似东坡舣舟亭畔的流水,绵绵不绝,诉说“竹杖芒鞋轻胜马,谁怕?一蓑烟雨任平生”的处世哲学,“此心安处,便是吾乡”。

轻卷汉军甲,吴音定风波
无论是汉风凛冽,或是江南柔情,足球场上的对抗,从来不是独角戏,更应是群英传。苏轼离任徐州知州赴吴中时,有着一声“欲寄相思千点泪,流不到,楚江东”的喟叹;
当他游历常州时,又留下了“武林千叶照观空,别后湖山几信风。自笑眼花红绿眩,还将白首对鞓红”寄托情怀。
跨越南北的东坡足迹,恰似一条无形的运河,将彭城的雄浑壮阔与延陵的温润隽永,在历史的河床上悄然贯通。

明知汉风刚猛,“吴韵楚风”的常州主动接锋,更将气韵流转,主场意境如画卷铺展,不以蛮力相抗,却于运河桨声灯影里,化刚猛于无形,印证东坡的“何似东坡铁拄杖,一时惊起野狐禅”,更是智者的沉着。
从0到1,常州已经实现了突破。如今的君子之城,更以平常心待之。这份于低谷中不卑、得一分而不躁的定力,哪怕上一轮的争议仍在持续,只要终场哨声响起,静待下一场的态度便是季子挂剑“一诺千金”的现世回响。这是“南人之慧”淬炼“北相之骨”的至高境界。

新一轮赛事又将来临,当战靴踏响绿茵,汗珠砸落草屑,这南北的“群英”交锋,早已超越了单纯的胜负。
常州愿意与徐州携手,奉献一场流动的史诗。徐州球迷的呐喊中,激荡着《大风歌》的苍茫回响与放鹤亭前的旷达遗韵;常州子弟的传控间,流淌着天目湖的澄澈波光与藤花旧馆的书卷余温。

“楚汉”一家亲,共谱明月章
“江山雄豪不相下,衣锦游戏欲及晨。”或是苏洵对千年后两城互相切磋最好的祝愿,互文着南唐诗人李中笔下的:“千里吴山清不断,一边辽海浸无穷。”
7月20日的常州奥体中心,注定不只是一方竞技的绿茵场,它将被书写成一张铺展于吴楚大地、浸润着运河之水的宣纸。当战靴踏响草浪,汗珠砸落泥土,这“楚汉”与“季子”的群英交响,早已超越了记分牌上冰冷的数字,升华为一场流动的文化盛宴,一次跨越时空的精神共鸣。

是夜,诗是号角,亦是见证。
看徐州健儿,携大风之烈,如汉军列阵,每一次凌厉的冲击都似历史长河中奔涌的惊涛,球迷的呐喊是放鹤亭畔回荡的旷达遗韵,更是九里山下永不熄灭的烽火狼烟。
观常州子弟,运筹帷幄间,尽显江南智韵,精妙的传控如天目湖水般澄澈流转,泰然的气度里沉淀着藤花旧馆的书香与季子挂剑台的诚信光辉。
每一次精准的长传,是京杭运河上千年帆影的现实投影,承载着南北交融的厚重;每一次心有灵犀的配合,如季子当年挂剑徐君冢树,无声胜有声,是信义在绿茵场上的铮铮践履。
胜负终有尽时,情谊历久弥新。哨响千言,争议或如云烟过眼;展牌示诫,亦不过是对规则尊严的片刻注脚。

当硝烟散尽,唯留月光如水,温柔地洒向这片刚刚经历激战的赛场。它平等地照亮了彭城汉子们坚毅的面庞,也轻抚着龙城子弟们犹带汗水的笑容。
此情此景,恰似“莫道彭常分楚汉,绿茵联袂水云乡。胜负有期情不老,共谱江淮明月章!”
这一刻,仿佛历史长河在此交汇。戏马台的猎猎旌旗与天宁寺的悠悠钟声相和,云龙湖的粼粼波光倒映着太湖的浩渺烟霞;古老的季子挂剑台畔,仿佛也在吟诵着李白写下的“延陵有宝剑,价重千黄金”……
新华日报·交汇点记者 徐维庆 李刚
制图:宋菲
图片:常州分社、徐州分社